關於這件事情，要二十六天前說起。

二十六天前的晚上，值班客服接到一則報警電話，說是郊區發生一起車禍，車輛翻下河壩，半邊車輛倒栽浸泡進河裏。隨後客服通知火警和交警前去處理。

這次交通事故遇害者為父女兩人，男性三十五歲，小女孩兒才七歲。民警趕到的時候已經死亡。從監控錄像看，當時附近沒有其他行人，是車輛在轉彎的時司機沒有及時轉向，導致高速翻下水泥壩，沖進河內。

車輛檢測後排除故障可能，

警方猜測是司機在行車過程中身體出現病狀，或者疲勞駕駛，導致事故意外。

初步屍檢過後，最終死因確實是溺亡，痕跡勘察均符合猜測。

隨後警方通知家人，以意外事故處理。

當時過來幫忙辦理證件的，有一位叫趙開旗的男人，他是死者司機的弟弟。也就是現在縮在角落裏的人這個男人。

民警按規登記之後，沒有在意。

之後又過了三四天，趙開旗過來開具死亡證明，不過不是為他哥哥和侄女兒，而是他的父親。因為年老，正常死亡，已經準備安葬。

再之後趙開旗母親疑似悲痛過度，心臟病發作去世。

這些都算情有可原。

緊跟著二十天前，城外水庫，發生一起大學生為救落水小學生，反被拽入河道溺水身亡的事件。這人其實是趙開旗的表弟。

十八天前，大學生母親從高處墜落身亡，疑似自殺。

十二天前，趙開旗胞姐在醫院檢測出腸癌晚期。無法接受病情，回家後自殺身亡。

七天前，趙開旗表姐為調查弟弟，四處奔走。路上不慎摔跤，因細菌感染錯過搶救時間死亡。

……

事情發生的零零散散，地點各自不同，每一起事件看上去都沒有異常，加上趙開旗並不都是以報案人或家屬的身份出現，不在案件發生地點，警方系統的數據登記又不夠詳細全面，分類沒有如此細致，一直沒有察覺出問題。

真正發覺異常的，是殯儀館的工作人員。

據說是趙開旗的父親懂點風水之道，早就在a市某處山區選了塊風水寶地。老家又在那邊，所以家裏親屬死後，都運去了那附近唯一一家殯儀館火化。

於是悲劇發生了。

也是，雖然人群來來往往，不一定記得某個人，但任誰在一個月之內，在殯儀館這種地方，接連七次看見同一個人，為了不同的人火化點燈，都覺得是見了鬼。

見鬼都沒這麽頻繁。全家快死絕了吧？賊特麽的恐怖了吧！

真·要命啊！

在又一次看見他的時候，那工作人員臉色蒼白地報警，顫顫巍巍地將事情整理匯報給警方。在死亡人數到達“七”的時候，它引起了葉警官的註意。

趙開旗現在唯一有血緣關系的親屬，就剩下胞姐留下的兩個孩子。一個才三歲，一個五歲。

無論是工作人員，還是葉警官，最初都以為這只是一起手段高超的連環殺人案件。他們梳理了全部案件，試圖找出一則跟謀殺相關的事件，好以此為由展開調查。然後他們方向完全錯誤，怎麽都找不到相關證據，所以毫無進展。

幾位死者死的時候，趙開旗根本不在他們身邊。沒有財務或情感糾葛，趙開旗也沒有殺人動機。死因初步勘察沒有意外，屍體已經火化無法做二次調查……

總之一切看起來就是個不可能的巧合。

葉警官去看這男人的時候，這位原本頗為英俊的年輕人已經快瘋了，見誰都是一副受驚的模樣，稍有動靜就會神經兮兮地大喊，極度缺乏安全感，且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。再三詢問也問不出什麽，看起來命案跟他沒有直接關系。

葉警官對這種事情不算陌生，他做事雖然不喜歡從鬼神的角度去查，也不信這世間會有那麽多的靈異事件，但並不排斥。面對這詭異又無從下手的局面，還是尋求了之前有些交情的，九天的幫助。

師兄受邀，第一次去看，沒發現異常。出於保險和葉警官的再三挽留，他在趙開旗家裏住了一天。

趙開旗在a市買了一套房，九十平方米，三室一廳。原本房間和客廳都不大，但因為房子買在頂層，他把客廳外面的窗臺打通過去，順著下面的戶型自己多搭了一個小廳，反而把空間拓寬出來。

趙開旗抱著抱枕坐在角落，手裏按著遙控器，心不在焉地看著。

師兄跟葉警官就坐在他旁邊，等著黑夜過去。

師兄翻了下關於趙開旗的簡略資料。

未婚，獨居。居住點離登記的工作地有一個小時的車程，附近房租費用不便宜。如果不是自己的房子，根本不會租這個地方。屋主登記的卻是另外一個人。查過後是一位旅居海外的華僑，房子出租，表面看沒有問題。

不過這是警方的事情，跟他沒有關系。

他將檔放回去，閉目等待。

葉警官手機響起，看了眼號碼，不方便公開接聽。他跟師兄搖手示意，起身去另外一面的廚房接聽。

葉警官沒開燈，借著客廳透出來的細微光線，以及窗外的燈火，站在洗碗池前面。

他接通了號碼，發出一個字的聲音：“餵？”

對面只有沙沙的回音，不知道是什麽東西。

葉警官拿開話筒，又確認了一遍，是正在通話狀態。皺眉道：“餵？有什麽事兒？是信號不好嗎？”

依舊沒有聲音發出。

“搞什麽啊？怎麽可能會沒信號呢？”

他嘀咕著掛斷了電話，準備重新回撥過去。不經意見擡頭看了眼前面的玻璃。暗色的反光中，發現身後的人影有些許不對勁。

那是一個黑白色調明顯的臉，在黑夜中清晰的詭異，眼睛瞇成一條直線，下巴尖細，臉部瘦長。

反光畫面中，他的面容都因為光線顯得模糊不清，跟外面的夜燈堆棧在一起。而那張臉像畫在玻璃上一樣細節分明。

是的，只有一張臉。

葉警官感到自己的腿部肌肉在震顫，呼吸窒在肺部，下一秒能直接突破百米極限沖出去。

隨後那人臉動了一下，又出現一雙細長似骨頭的手，要按上他的頭部。

“艹！”葉警官終於忍不住大罵一句，轉身直接將手裏的手機砸了出去。

“砰”的幾聲巨響。

手機重重拍在墻上，又反彈撞到旁邊的電飯煲，電飯煲被砸落在地，

這邊一陣響動，客廳的兩人當即察覺出異狀。

師兄兩步追了過去，推開廚房的玻璃拉門，尋找葉警官的身影。

葉警官正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，一臉冷汗喊道：“開燈！快開燈！”

師兄聞言手指一撚，搓出一道火光，照亮了周圍景象。說來也奇怪，那只是一竄小火苗，葉警官卻覺得周圍都明亮起來，恐懼感頓時被燒退不少。

師兄問：“怎麽了？”

“有鬼……”葉警官甩了甩頭，強迫自己回過神來：“剛剛我背後出現了一個人頭，它好像要抓我的頭。”

師兄皺了皺眉。

他什麽都沒感覺到。

這時客廳又發出一聲尖叫，兩人心道要糟，火速趕回去。

茶幾上的東西散落了一地，趙開旗正在地上打滾。

他眼神渙散，唇色蒼白，佝著身體不住掙紮，嘴裏吭哧喘著粗氣，卻發不出多餘的音節。見九天過來，眼裏流露出恐懼和懇求，脖子上的血管都爆出來了，也在奮力挪動著朝他靠近，似乎這樣能安全一點。

葉警官蹲下按住他的肩膀，讓他躺平在地，面對這癥狀無從下手，慌亂道：“怎麽回事？心臟病？快叫救護車！我的手機呢？啊我靠我的手機呢？”

師兄示意他退開，做左手手心上寫了個字，屈指成爪，朝趙開旗胸口用力抓去。

那手指似乎穿透了他的皮肉，半根沒入趙開旗的胸口。

葉警官倒吸一氣：“啊！”

趙開旗同時發出一道痛苦嘶吼，像九天正在撕扯他的心臟。渾身僵直，梗在地上，嘴角流出一道血漬。

師兄瞳孔一縮，手指發力。

緊跟著趙警官就看見一團白花花的東西隨著九天的手指向外扯出，又轉瞬不見。

趙開旗軟倒在地，癱著再無法動彈。

葉警官跟著師兄站起來，問：“是什麽東西？”

師兄看了眼自己的手，搖頭道：“不知道。”

葉警官用力吞了口唾沫：“你都抓在手裏了你還不知道？”

師兄：“真的不知道。”

葉警官：“那還會出現嗎？”

師兄定定看著他。

葉警官摸向自己的後兜，以掩飾自己的窘迫：“好吧，我知道你不知道。”

等趙開旗神色好一點，葉警官將他扶到沙發上。

“他現在怎麽辦？”葉警官在他之前說道，“別再說不知道！如果放著他不管，這貨就是一個人形版死神啊！臥靠這能行？”

師兄說：“怎麽安置他不是我的事。”

葉警官哭喪著臉道：“求求這位大師了，你就當積積德吧，除了你還有誰能管這事？我總不可能沒有證據，說他被鬼上身，有危險，就把他關起來吧？”

師兄糾正道：“不是鬼。不是妖。”他遲疑了一下說道：“邪神？”

“邪神？”葉警官彎下身，捏著趙開旗的臉逼問道：“你給我仔細想想，一個月前究竟做過什麽！拜過什麽佛，路過什麽地方，越詭異越玄乎的越好！”

趙開旗聽他這樣一說，記憶終於串聯起來，斷斷續續答道：“b……b省c市……神廟……”

師兄：“什麽神？在那裏做了什麽？”

趙開旗說：“不知道什麽神。我……去那裏見我的愛人。”

葉警官呲牙：“我擦，別告訴我是我想的那個意思？”

趙開旗嗚咽一聲。

師兄冷冷瞥去，葉警官立馬捂嘴噤聲。

師兄問：“是誰？”

趙開旗：“我真的不能說。和這個沒關系吧？”

師兄果然沒什麽興趣，也不追問，只是說：“你帶路。去看看。”

葉警官大為遺憾，配合道：“怎麽去？自己開車嗎？”

“自己開車太危險。坐飛機限制多。”師兄說，“坐火車。”

葉警官說：“這個怎麽查？b省不在我管轄，這個專案都沒開，我打不了招呼。”

“哦，是嗎？”師兄說，“我不用跟鬼打招呼。”

葉警官：“……你行你行。”

於是第二天早上，三人就一起登上前往b省的高鐵。

因為擔心會影響到其他乘客，師兄直接包下了半個車廂的臥鋪，把左右的人全部清空，然後在各處角落隱蔽地貼上符箓。

師兄沒想到的是，這麽巧，他剛出去處理兩天事情，君橫那邊竟然遇到了同樣的事情。

不怪葉警官會這麽緊張，這東西難以察覺，出現一個就可能害死一串，絕對不能掉以輕心。

葉警官看向角落的趙開旗，眉毛擰成一個八字形。

媽的這群小年輕。不信神的話跑什麽神廟？信神的話……就特麽好好信啊！搞出的都是什麽事兒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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